南非特别报道
学会在多民族社会求生存
Jun 3rd 2010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世世代代的荷兰裔南非人从小时候起便相信黑人生来不如白人（非洲的白人大部分是荷兰，法国和德国人的后裔，通常也都有相当部分的土著科伊科伊人的血统），他们被教育说，黑人是诺亚之子——含的后裔，被诅咒永世要为“仆人之仆人”。种族隔离之下，黑人们所遭受的物质剥削已经足够严厉，但是他们所受的精神摧残更为严酷也更难根除。他们被剥夺了尊严和自我价值感，许多人至今面对白人仍然犹如惊弓之鸟，哪怕有些人已经进入社会的上层。
2007年9月，时任总统的姆贝基先生曾痛陈当下面临的种种挑战。要打破千百年来贬低黑人价值的意图，让黑人不再被当做孩子对待，不再被定义为低于白人一等的人下人，不再被当作智力低下，野蛮无知，荒淫堕落的未开化种族。白种人不再是他们永远的主人，黑人不再默默接受而心怀感激。要做到这些，何其困难！
Zuma总统对种族问题则采取了轻松得多的态度，他反复强调自己支持被写进自由宪章的“无种族主义”原则。1955自由宪章开篇就写到“我们南非儿女宣誓，南非属于所有生活其中的人，属于白人也属于黑人”，与美国独立宣言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宪章却没有写明究竟什么是“无种族主义”，虽然它似乎意味着人们将因自己的才能而不同而非肤色。种族隔离时期产生的种族分类至今仍大行其道，唯一的不同只在于人们不再被强制分类而是可以选择自己所属的阶层。
1950年人口登记令规定，南非人分从白人，亚裔/印第安裔，有色人种到土著黑人分为四等。仅仅凭着人的居所，工作，朋友之类表面的生理和社会特征来判定人的等级，这样的体制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对于一些边缘案例，就用“铅笔测试”来决定他的归属。如果铅笔掉了，他就被纳入白人的行列，如果铅笔没掉，那他就是有色人种要被贬只能选择低等的学校和隔离海滩，蒙受一系列的羞辱。
现在，过去被称为“黑人”的人常常被定义为“非洲人”，这也令许多白人沮丧，因为他们坚持认为自己也是“非洲人”。更让人糊涂的是，“黑人”现在不单指黑人，也指印第安人和有色人种，因为之前一直被用来称呼黑人的词——“非白种人”冒犯了很多黑人。但是为免歧义，本文仍沿用旧时的称谓。
一些黑人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总爱拿种族来说事，这让那些受过教育的黑人甚为忧虑。Malema先生之前也颇擅此道。在他看来，不管白人如何拼搏，他们都是“鼠辈和暴君的后代”。他斥责民主联盟前反种族隔离积极分子Helen Zille，说她是个“种族主义的小姑娘”，把她党内的青年成员戏称为“毛头小子”， 并嘲笑她的黑人助理说他只知道对着Zille夫人笑。推翻国营电力公司Eskom不善经营的黑人老板的运动被他斥为“用心险恶，试图削弱非洲的经济领导力”
1995， 南非国家队在世界橄榄球比赛中夺冠，举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国家荣誉感中，黑人和白人团结到了一起。但是人类科学研究委员会的Lesiba Teffo先生说“自1995年以来的15年里，我们又倒退到了黑暗岁月里。”他说许多黑人又拿起了曾经被加诸于他们的种族主义。该委员会前白人成员Ivor Chipkin说“白人们以前常和黑人为伴，但是现在就只剩下白人独行了。”，80年代他在学校里认识的黑人朋友现在似乎都不想再和他来往，“好像他们在说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我们的时代。”
荷裔南非人之痛
白人的态度又如何呢？极右派领导人特雷布兰奇遇刺身亡后，一些来自当地黑人居住地的人们来到西北省的小镇温特斯多庆祝他的葬礼，一位年长的白人女性指着这群欢呼雀跃的旁观者说“这帮黑人比我们差远了，虽然我们尽量保持礼貌冷静，但这是我们的底线了。上帝站在我们这边，不在他们那边。”另一位吊唁群众说“南非人想获得自由，不想要暴政。”今天，很多人会唾弃此类极端种族主义的言论，认为这些言论只是来自一小撮右翼癫狂人士。尽管如此，许多白人，尤其是荷裔南非人，开始发觉他们在沉默之中煎熬了太久。
在南非450万的白人中有大约300万是荷裔南非人，其中大部分人曾支持过在1948到1994年间统治南非长达半个世纪之久，奉行种族隔离政策的国民党。正如在纳粹德国一样，许多白人都称自己对所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情。他们受够了被集体妖魔化为“无耻的种族主义者”，他们痛恨被告知“对高犯罪率不满的白人可以离开这个的国家。”。毕竟，这也是他们的祖国，是他们祖祖辈辈几百年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地方，不像很多讲英语的同胞们，他们没有第二个祖国。
荷兰裔南非人曾支持由白人统治转向黑人多数统治的和平转变，但现在许多人都觉得自己并没有受到应有的感激。在1992年全白人参加的民调中，2/3以上的白人投票赞成种族隔离政府继续需求同非洲人国民大会的谈判合作。当然这也不是出于宽宏雅量，只是因为他们以为时任总统F.W. de Klerk会寻求与非国大权利共享使在总人口中占少数的白人也能拥有否决权。F.W. de Klerk总统同时也警告他们说投反对票意味着经济制裁将继续，混乱状况会加剧甚至可能导致内战。
许多人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宪法没有为少数人提供任何政治上的特权。很多白人人相信自己不再对国家政治不起任何作用了，失去了对政治的兴趣，但他们还是怀有对国家现状的不满，比如高犯罪率，逆向种族歧视，坑坑洼洼的街道以及电力中断等等。失去了社会地位，失去了国旗，政党，民族特色的地名和大部分的学校，荷兰裔南非人尤其觉得牢骚满腹，许多人还担心他们的民族语言也将消失。南非荷兰语曾与英语并列为两大官方语言，而现在只是11种受宪法同等保护的语言之一。然而实际上，仅为8%南非人母语的英语现在已经俨然成为了混合方言。
早在非国大上台之前，恐慌的白人就开始成群结队地离开南非。1996年以来外逃的白人达500,000之多，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南非最好最优秀的医生，教师，经理人，会计师和工程师，他们掌握了南非紧缺的技能。随着全球经济衰退的到来，一些当初外逃的人开始回国，但是他们的数量远远少于现在仍在外逃的人数。调查显示现在仍有14%的白人和12%的黑人在考虑离开南非。
团结工会（由杰出的荷兰裔南非人组成的贸易联盟，政治立场中立偏右）领袖，Flip Buys坚称现在彻头彻尾的种族主义荷兰裔南非人已经寥寥无几，但是很多的荷兰裔南非人对南非当下的局势越来越不满。他说,”不管1994年以前的社会有多不平等，一切都很顺利。而现在却是诸事不顺。我们明白自己应该与时俱进，但是我们现在都感觉付出的代价太高，愤怒已经远胜于当初的愧疚感。”
特雷布兰奇被他的两名黑人农场雇工刺杀身亡后，南非局势一度紧张，Flip Buys紧急发布声明称民族矛盾已经白热化. 机警过人的祖玛总统及时现身各大媒体呼吁民众冷静。一些白人指责非洲人国民大会成员Malema造成了特雷布兰奇的死。Malema曾高唱黑人战斗之歌，号召听众们“杀死白人农场主”，尽管法院已经将其判定为“诽谤”并下令禁止。自1994年以来，共有1，000个白人农场主以及2,000多名白人农场主家庭成员和居住在农村的白人被杀。
两周后，Buys发表了一份更缜密的声明。尽管种族主义者对团结工会成员的攻击日益猖獗，但是BUYS说工会成员不应该以牙还牙。他还提醒说大部分白人农场主跟他们雇员之间的关系都比较良好，任何剥削或虐待黑人雇员的雇主都应该受到严厉谴责。BUYS劝阻说“是非对错，不在于肤色种族。”
对于一个十几年前还被极端种族主义统治的国家而言，目前的种族关系算是异常良好。大嘴巴Malema和特雷布兰奇都属于少数人。各种肤色的南非人在生活中都相处融洽，即便对彼此不能完全信任也算是礼貌有加。60%以上的南非人表示他们对于“各民族和谐相处”的未来充满信心。大约有一半的人将自己南非人的身份摆在种族或民族身份的前面。
相煎何太急
南非也发生过反种族隔离的政治抗议，但是不同于美国南部的民族暴动和民族运动。南非史上的种族暴力来源于国内的黑人，针对的是外国黑人。据团结工会统计，南非的非法移民人数在800万到900万之间，其中有300万人来自邻国津巴布韦。可能团结工会过高估计了津巴布韦移民的数量，但是他们的数量也确实不容小觑。他们与本土的黑人们争夺工作，住房，医保及其他公共服务设施，他们还被指控参与犯罪。2008年5月，南非国内爆发一系列的暴力排外事件，导致62人死亡，670人受伤。其后也零星地发生过类似的时间，但相对平和。开普敦大学2009年的一项研究显示仇外情绪可能在南非的工作场所愈演愈烈。
注解：
1.apartheid种族隔离
种族隔离制度是以1913年的「原住民土地法」作为开端。由于广泛的使用而被执政的南非国家党（National Party）予以强化。接受差别待遇的黑人有2500万人，印度人约有90万人；但是白人只有近400万人。南非共和国的政府说法是：「南非共和国是一个多种族国家，各民族的传统文化与习俗皆有所不同，言语也有所差别。让各民族各自发展，并不是种族隔离，而是各自发展。」
种族隔离法律主要包括一下几类：
隔离设施法——公共场合的坐位与使用以白人与非白人作为差别。
集团地区法——以人种作为居住地区的限制；
混种婚姻禁止法——禁止人种不同的男女结婚；
背德法——对于恋爱行为的限制与惩罚；
其它在医疗、宗教、就职等方面都作出相当的限制
2.Thabo Mbeki 塔博•姆贝基
１９９４年５月出任南非第一副总统，同年１２月当选为非国大副主席，１９９７年１２月当选为非国大主席。１９９９年６月就任南非总统。１９９９年１１月１５日当选英联邦高级委员会主席。２００２年１２月连任非国大主席。２００４年４月蝉联南非总统。２００８年９月２０日，非国大要求姆贝基辞职，２１日，姆贝基发表电视讲话宣布正式辞职。
在姆贝基执政期间，南非经济一直保持着较高增长率。作为非洲最大经济体的南非一直是非洲经济发展的领头羊。近年来，姆贝基不断利用南非在非洲的独特影响力积极推动非洲联合自强，倡导非洲复兴，树立起负责任的大国形象。
姆贝基执政期间一直坚持较为宽松的移民政策，1997年，姆贝基提出“非洲复兴思想”，这意味着要以振兴整个非洲为己任，自然要对向往南非富裕生活的兄弟国家打开方便之门。特别是2002年非盟成立后，大约500万的津巴布韦、莫桑比克、马拉维等国的黑人兄弟，涌入了他们心中的“大国”南非谋生。大批外国移民涌入，引起了南非一些社会人士的担心，他们对姆贝基过于宽松的移民政策提出批评，认为这将引起南非社会动荡。
2008年5月上旬至6月初发生的“排外风暴”加剧了人们对姆贝基移民政策的怀疑和职责，２００８年９月２０日，非国大要求姆贝基辞职，２１日，姆贝基发表电视讲话宣布正式辞职
3.Julius Malema 朱利叶斯•马勒马 & Eugène Terre’Blanche 尤金•特雷布兰奇
2010年4月3日，特雷布兰奇在约翰内斯堡附近自家农场被两名黑人工人用棍棒打死。这两名工人分别是15岁和21岁。南非警方指谋杀因工资纠纷引起。两名袭击者对南非警察说，他们与特雷布兰奇发生争吵，因为特雷布兰奇没有支付酬劳。袭击者已被逮捕并被控谋杀。
特雷布兰奇的支持者认为他的遇害与一首反对种族隔离的歌曲有关。非洲人国民大会青年联盟领导人朱利叶斯•玛勒玛（Julius Malema）经常唱这首歌曲，歌词中写到要“杀死布尔人”（kill the Boer）。Boer在南非荷兰语指一个农民，但也是指南非白人的贬义词。
尤金•特雷布兰奇，1941年1月31日－2010年4月3日，南非极右翼政治组织——欧洲血统南非人抵抗运动（AWB）领袖、支持种族隔离的白人至上主义者。
4. Helen Zille
反对党民主联盟(DA)成员，2007年当选开普敦市长。
5. Pencil Test 铅笔测试
按非洲黑人自己的说法，是不是非洲原住民，不管你的皮肤颜色如何，要用一支铅笔来检验一下。方法很简单，拿一支铅笔插进头发里，脑袋前后左右转几下，如果那铅笔没有跌落，您便是黑人后裔。原来非洲黑人的头发不论男女，均是密密实实的小卷儿，一层压一层，但每一根头发总长度不会超过两、三公分。这样的头发，铅笔插进去自然掉不下来。南亚人的皮肤虽然也黑，头发却与亚、欧其他人种无异，飘逸稀松，盛不住任何小物件。
译者：麦子vicky